脑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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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8/2 20: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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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A.·波斯坦 著邵莉敏 译何 懿 图

遗产可以有许多形式……

我快要死了。

不过还没人知道这件事。我从未结过婚,因而不会有家眷来悲悼我的去世。我还有些书迷。如果事先告知他们,那些崇拜者可能会成群结队地赶来和我道别。但在我行将就木之时,我希望能独自面对这最后的旅程。

当然,我并不完全孤独。我还有我的导师,卡尔·兰姆科里尔。今晚我要给他发封电子邮件,然后他会给我回复。在最后的日子里,我会在回忆他所给予我的无数帮助中度过。我们会交换最新的小说构思,分享众多我俩都很喜欢的语言风格。卡尔·兰姆科里尔是我能向之敞开心扉、告知真相的人,而且我很高兴能这么做。

这真是极大的讽刺——我又找到了一个和兰姆科里尔的共同之处。对于在患了无法治愈的脑瘤后所要经历的情绪变化,他也非常熟悉。毕竟,多年前,他就死于同样的不治之症。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这个世纪初。对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来说,他们根本无法体会到这个世界所经历过的跌宕起伏的情绪。在年除夕前后的几个月里,全球各地的人似乎都心怀期待,希望世界会焕然一新,与众不同。二十一世纪,一个梦想和奇迹的世纪正在临近。到处是一派乐观主义泛滥的欢腾景象。

当然,在经济打击、“9.11”以及其他一些令人诧异的事件发生后,我们中的多数人都冷静了下来。每桩或大或小的悲剧都像是一道道沉重落下的帷幕,阻隔了永远一去不复返的希冀。

对我而言,在卡尔·兰姆科里尔去世之时,帷幕就已经落下了。

当时我才二十出头,刚刚大学毕业。经过了一段繁荣的经济增长后,我所面对的是一段最不景气的经济低迷时期。尽管有化学和物理两个体面的学位,我还是找不到工作,真不知道如果我只拿了一个学位会怎么样?

更何况我真正想做的是写科幻小说。

我是父母亲很晚才生下的惟一一个孩子。这也导致了不幸的结果——当我还在读大学时他们就因为年老体衰而去世了。幸亏父母留给了我足够的财产,使我能在那段困难时期照顾好自己。这就是说,我还有机会探寻这辈子到底想干什么,不用为了急于养活自己而盲目地去找第一份工作。

我是在父亲的影响下读着杰出的科幻著作长大的。虽然他到晚年时把口味转向了神秘小说,但他仍十分清楚科幻小说是能够释放一个孤独少年的想像力的。我深深地被阿西莫夫、克拉克、海因莱因和其他人的作品所吸引。我只想把这种奇幻的感觉也带给其他人,根本没考虑过要去干别的工作。

所以我尝试朝科幻小说家方向发展。大学时代,我已经小范围地发表了一些故事,但没有引起强烈的反响。我一边继续攻读学位,一边用业余时间阅读各种书籍来研究写作。我一本接一本地阅读有关技巧、情节、人物、结构和其他觉着有用的书。所有的书中我读得最投入的是:卡尔·兰姆科里尔写的《短篇科幻小说创作》。

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兰姆科里尔的小说。我也同样欣赏他在科幻教程上的才干——阐释他如何创造出让人如痴如醉的世界。兰姆科里尔对于如何吸引读者有许多建议,而这些建议读来就像他的小说一样趣味盎然。

他逝世的那天,我访问了他的网站,从中得知他正计划要写一些新书。这让人感觉别扭——死者在电脑空间里四处留下自己的痕迹,仿佛他们还活着。当然,我想人们在第一个留下肖像画的人去世时就可能已经有这种感觉了。我记得读过的一些主流神秘小说,其中一些小说就涉及到了从坟墓来的信息(但不是诸如幽灵之类)的题材。某人留下自杀的遗嘱或留下关于凶手的线索,这种事已经没什么新鲜的了。随着科技进步,不管在小说中还是现实中的死者,都会在电话答录机中留下信息,在录像带中录下遗嘱,甚至于,如果没有每天向计算机输入一个密码,电子邮件就会按照当初的设置自动发送出去。

但对我来说,死者留下信息最怪异的途径是网站。

设想一下,一个个人主页——甚至一个专业网站——就是发布在太空间的一段活生生的声明,向大家宣告这个人的存在。去访问主人已经去世的网站就像是在和幽灵对话,倾听死者还未完成的事情。

当我听说兰姆科里尔已经去世时,正是这种想法促使我访问了他的主页。以前我从没这么干过。也许这有些奇怪——我是那么喜欢他的作品,却从没去过他的网站。

于是我打开浏览器(装在一台苹果iMac机上的微软IE浏览器,连着56K的调制解调器——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这些东西),登陆上他的网站,等着页面下载。结果,等待时间之长令我惊讶。大多数作家的网站都是些简单的图片和文本,所以,即使是用一根简陋的电话线也能相当快地下载他们的网页。但兰姆科里尔的网站显示出精细复杂的图形,我只好坐在桌子前,盯着我的电脑屏幕,边瞅着计算机一个一个字节慢腾腾地下载,边叹气。

就在我以为自己的电脑完全僵住了的时候,屏幕右边终于出现了滚动条,表示下载已经完成了。屏幕上的画面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下载网页要花那么长时间。兰姆科里尔的首页上是一艘宇航飞船的控制面板,上面显示着数字和闪烁的灯光。就在我瞠目结舌地瞪着它看时,我的音箱开始发出嘟嘟的响声和呼啸声,制造出声音效果。控制面板上方的视窗上闪现着有趣的信息,警告有陌生天体、小行星、黑洞和虫洞,要求我纠正航线以免撞上什么东西。

我不禁莞尔。尽管我怀疑这些图形是否来自兰姆科里尔自己的设计,不过它们确实很适合他的风格。兰姆科里尔曾写过大量硬科幻。他以真正的物理学知识为坚实背景,讲述关于太空船的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

其他的一些东西也很符合他的行事风格。这些图形虽然很抢眼,但并不会让人把页面误会成是航空驾驶类网站。我用鼠标移到图片上,所有的图片都试过了,但鼠标并没有变成手的形状——没有链接。在首页的左边,远离太空船控制面板图像的地方,兰姆科里尔设置了一系列到其他页面的链接。每个链接都只是简单的一个词,比如“首页”、“新闻”、“生平”、“小说”和“书目”。在“首页”下面的那个链接指向一幅网站地图。由此可见,除了标新立异的设计外,他还想让网站内容尽可能地使所有访问者都能理解。

在这个页面的最末段有个链接,上面简明扼要地写着:“给我发邮件。”

我懊丧地看了它许久。我从来没有给兰姆科里尔发过电子邮件。显然,他对接受书迷的反馈很感兴趣。要是我早些考虑到这点,我本可以给他写封信,让他知道他的书对我有多么重要,我是多么想达到他那样的水平。

但一切都太迟了。兰姆科里尔甚至都没有家眷好让我向他们致以哀悼——他至死都是个孤独的单身汉。我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宣泄我对他作品的欣赏和对他离世的悲痛。

没人,除了……

我把鼠标移到“给我发邮件”的链接上,看着字体反复闪烁着白色和红色。最后,我点击了它。我的电子邮件撰写程序打开了,在“收件人”一栏已经自动注上了兰姆科里尔的美国在线的邮件地址。(再问一句,还有人记得美国在线吗?)有那么一会儿,我感觉自己很傻——但只有一会儿。我凝视着屏幕,又看看窗外秋意渐浓的树叶,然后写下了这封信:

主题:您好

亲爱的兰姆科里尔先生:

很遗憾以前我从未和您接触过。我是您作品的忠实书迷——从《精神网络》到《五个宇宙》的系列小说我全看过。我甚至还收藏了您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边缘宇宙》,那是它首次出版时父亲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的。

我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我,希望您没有觉得我这样写信太唐突(您的网站似乎很欢迎电子邮件)。我自己正在尝试写科幻小说,不过没有真正地成功过。我必须承认我一直在仿效您,盼望有朝一日您会读到我的拙作,并发现我们有着相同的兴趣习惯——至少发现我们对作品有着相同的品味。

很遗憾现在这些事再也不会发生了。我真希望自己能早些给您写信。虽然我知道您一直深居简出,但从《短篇科幻小说创作》的后记看,您很乐意收到读者的信。我之所以从没给您写过信,是因为我下意识中想等到自己已经发表了足够多的小说的时候。那时,我就能以一名同行的身份和您打交道了。但我认为——正如我所说的——这些再也不会发生了。

我希望您能原谅我的迟疑。感谢您写的所有作品。我会永远怀念您。

我点击了屏幕上的发送键,这封电子邮件被送往了它的目的地。我感觉好多了。纵然我明白兰姆科里尔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对他本人和他作品的欣赏,至少我说出来了。这还是有区别的。

那晚,我带着对他故去的淡淡哀愁入睡。

读到这个文档的读者啊——如果有人发现它的话——你也许已经猜测出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不过,这个故事的作者是我。我选择慢慢地走入下一个情节,正如那个很久以前的早晨我一样。

早上七点,我的闹钟响了,和以往一样发出刺耳的声音。我知道自己可以再多睡会儿,但父母已经灌输给我一种对浪费生命的睡眠的恐惧。于是我迫使自己下了床,走向厨房,冲上一杯新鲜的哥伦比亚咖啡,让它帮助自己清醒起来。我穿着蓝色的麂皮睡袍,从父亲的旧瓷杯里呷了一口咖啡,在电脑前坐下,收取我的电子邮件。

在一大堆垃圾信件和零星几封朋友的邮件里,我发现了来自卡尔·兰姆科里尔邮件地址的一封回信。

我一下愣住了,差点被我的热咖啡呛住。兰姆科里尔已经死了,他怎么能给我回信?也许是他的一个朋友在整理他的信箱。或者是兰姆科里尔已经设置了电脑自动回复,以表示收到邮件。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知道有一个直截了当的方法可以搞清楚——打开邮件读一下。

我有些犹豫,就像著名的薛定谔的猫一样不愿下决心。只要我不打开邮件,我还能假想兰姆科里尔还活着;一旦我打开它,我将再次面对他已经死亡的无情事实。

我晃晃脑袋,对自己的愚蠢想法叹口气,打开了邮件,读起来。等读到信的末尾,我前倾身体,又从头看了一遍,又一遍。

主题:Re:您好

亲爱的同路人:

昨天能收到你的信真是太高兴了。事实上,我听说过你。我阅读所有的杂志,甚至包括非专业的那些,我想起了你的一篇作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故事是关于一个加入星际马戏团的年轻姑娘的。虽然有些地方的文笔还不够流畅,情节上有点单薄,但写得不错。写作上的稚拙是我们所有人都要经历的一个阶段,从你的小说里,我看得出你有潜力写出更好的作品。

不过我回信的重点不是要评论你的作品,我不想没得到正式的邀请就这么做。我更想表达的是对你的谢意——当我得知我的作品对你有多么重要时。听到这些你也许会很惊讶,不过事实上我并不常收到很多书迷来信,即使是那些立志要加入我这个行业的人。我猜想大多数人都被我遁世的名声吓退了,顾虑到哪怕做得多么地体贴入微,都会打扰到我的隐居生活而迟疑不决。

但我得承认,现在的我已到了垂暮之年,和过去相比,我更希望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的积极参与者。既然你的信恰好在这个幸运时刻到达,我觉得或许应该给你些帮助——正如我自己在职业生涯之初所得到的帮助一样。我将很乐意为你提供同样的援手——对你的小说提些建议,希望你成为你所能成为的最好的作家。

也就是说,如果你愿意,我会非常高兴开始和你通信。

你诚挚的,卡尔·兰姆科里尔

把这封信一连读了三遍后,我轻轻靠在椅背上,又呷了几口咖啡,思忖着。这封电子邮件真是匪夷所思。兰姆科里尔已经死了,他的死讯公布在所有惯常会发表这些信息的地方,包括《轨迹》杂志和美国科幻作家协会的网站。兰姆科里尔不可能给我回信,所以,用简单的逻辑考虑,结论是:一定有其他什么人假装成兰姆科里尔,给我回信。

但谁会这么干呢?有一阵,我脑中有个一闪而过的猜疑:兰姆科里尔或许真有个家。给我回信的是他不为人知的妻子,或是他不为人知的孩子?但这种念头刚出现,就很快被打消了。从回信的内容看两者根本不搭界。

尽管如此,一定是有人在看他的邮件,而这个人似乎是想要捉弄我一下。做别人的笑柄总比落入圈套的好,我谨慎地斟酌我的下一封信来劝阻这个爱开玩笑的家伙。大意如下:

主题:Re:您好

亲爱的“兰姆科里尔先生”:

不管你是谁,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我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卡尔·兰姆科里尔不可能给我回信。我所做的是想表达我对他作品的喜爱,而你这么做是在拿我寻开心。

请别再来打扰我。

我在一小时之内把所有的回信都发了出去,然后把那天剩下的时间都花在写作上。我写了一千来字,这对于白天的工作状态来讲已经不错了。按照我的习惯,在工作时我从不检查邮件。我知道太多有抱负的作家因为沉湎于网络的诱惑,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来了。

再说那晚在完成我的千字文后,我也没时间看我的邮件,因为我出去参加了一次失败的相亲。那次约会真是场灾难,以至于到今天我还记忆犹新。不过,关于此,还是少说为妙。第二天早晨,当我再次喝着咖啡坐到电脑前时,我又发现了一封来自假卡尔·兰姆科里尔的回复。

我叹口气,认为这真是荒谬至极。这个匿名者写第一封信时我已经严厉谴责了他,我可不想再被他耍了。我点中邮件打算删除它。这时,一句无意中从我脑袋里冒出的忠告使我停住了手。某位作家曾经说过:任何经历——无论它有多糟糕——都是创作的素材。或许这封信还能成为一个故事题材。反正读它又不会掉肉。

所以我点中邮件,打开它。看到了以下的内容:

主题:Re:您好

亲爱的同路人:

我得说我对你上封信的语气和内容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给你一次和我私下交流的机会,而你却显得满怀敌意。从你第一封邮件的内容看,我以为你很喜欢我的作品。是我弄错了吗?我不应该回信表示感谢吗?

请相信,确实是我在给你回信,没人在和你寻开心,我的的确确就是卡尔·兰姆科里尔。

不过,要是我没再收到你的信,那我就当做你是希望我不再打扰你——就像你在上封信的最后一句里明确提出的那样。

你诚挚的,卡尔·兰姆科里尔

等我读过信,我注意到了邮件里的附件。通常我会很谨慎地处理来自陌生邮件地址的附件,但我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再说,很少有人会为Macintosh

设计病毒。所以我认为这个文件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刚打开附件读起来,立马就愣住了。兰姆科里尔——如果那真的是他的话——已经写了一篇对《外星马戏团》——就是我那篇关于加入一所星际马戏团的年轻女孩的故事——的评论文章。

一开始我感觉受到了侮辱。这个人怎么胆敢冒充兰姆科里尔,不经我同意就自以为是地点评我的作品?

随后我开始读那篇评论。

这位作者,不管他是谁,已经非常令人信服地指出了我故事中的缺陷。随着我阅读的深入,我的怒气消退了。作者并没惹我恼火,相反,他温和的措词和精辟的分析使我很是感激。兰姆科里尔显然清楚他在说什么,字里行间都显示出他非凡的洞察力……

我摇了摇头。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把这个人当成兰姆科里尔了?

文章读到一半,我停下来考虑它的真实性。如果我早个一两年给兰姆科里尔写信,得到这样一封回复,我不会对它的确凿性有丝毫怀疑。

然而,兰姆科里尔怎么会在这时候发给我这样一封邮件——在他毫无疑问已经去世之后?他有可能还活着吗?他会是在玩假死的恶作剧吗?

我猛然意识到一件事,于是赶紧打开我发给兰姆科里尔的第一封邮件。我注意到某些有趣的地方:在我的信里,我从没提起过兰姆科里尔已经死了。当时看起来这些都无关紧要,但现在我怀疑那并非无关紧要。这个人会不会是把我的信当成了一种邀请,邀请他给予我一些我极为渴望得到的指导?

奇怪的是,两封信的口吻都像兰姆科里尔。我转身拿来他关于创作的书和一些散文,感觉文笔极为相似。我开始考虑要不要雇人来对两封信和这篇评论进行分析,以鉴别它们是否出自兰姆科里尔之手。不过似乎不值得这么兴师动众。这就像是用颗原子弹来杀死一只苍蝇。

带着满腹狐疑和冥思苦想,我又回到那篇评论上,看看他对我故事的其他见解。我的思绪总是在一个问题上打转:到底是不是兰姆科里尔本人写的这篇文章?

等我读完他对我小说的评论,我觉得自己有些相信这个回复者可能就是兰姆科里尔本人。我再次从书架上取下《短篇科幻小说创作》,迅速地翻着书页,找到我记起的那一页。

在这本关于写作的书中,兰姆科里尔给潜意识起了个绰号。他叫它“乔治”,并经常提及是乔治告诉他做这个,或乔治叫他做那个。而在这篇对我作品的评论中,他用一句忠言作为结束:“我建议你多和内心的乔治交流。”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这句结束语出自某个对兰姆科里尔作品了如指掌的忠实书迷之手。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特别是把所有其他证据结合起来看,更像是兰姆科里尔自己在给我回信。

然而……合理性并不这么说。我怎么能把兰姆科里尔已经死亡的事实和他正在给我写信的事实统一起来?面对迷信思想,我是个理性主义者、不可知论者、怀疑论者。我怎么能相信自己正在和一个死者通信?

我苦苦思索了好几个小时考虑该怎么办。因为太心烦意乱我无法继续写小说了,于是我写了另一封信:

主题:真相

亲爱的兰姆科里尔先生(?):

非常感谢你对《外星马戏团》的评论以及你的回复。如果在它发表前,我就能得到你的指正该有多好啊!你所给出的关于结局可能性的一些建议使我觉得自己本可以拿出一部比原来更出色的小说。

你一定注意到了,虽然我把你名字上的引号去掉了,但我在后面括号里加了个问号。请不要把它当作侮辱,那只是我疑惑的表示。你瞧,在读了你的评论后,我对一些事确信无疑了。我相信你非常精通写作技巧,你也有做老师的卓越才能。我也相信你对科幻小说领域有深入的研究,对如何在小说中唤起我们孜孜以求的惊奇感颇有心得。

然而,因为一些我确实不想提起的理由,让我很难相信你就是卡尔·兰姆科里尔。这不是在冒犯你,但我的确有显而易见的原因这样认为。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仍愿意继续和我保持通信。不过我更希望你或许能告诉我些什么,让我打消疑虑。

电子邮件发送了出去,我转而进行日常的写作。我记得过去在写作研讨会上收到评论后,我常常会一连好几天懵头懵脑,什么也写不了。让我高兴的是,兰姆科里尔的评论却有着相反的效果。我很快就写到了一千字的定额,到收工时我甚至完成了比平时多两倍的量。

第二天早晨,在我检查邮件时,发现了“卡尔·兰姆科里尔”的另一封信。

我注意到他改动了主题一栏的内容。

主题:什么真相?

亲爱的同路人:

很高兴你改变了主意,并且愿意接受正如我所说的我就是我本人的事实(我要再次提醒你,通信与否取决于你,而不是我)。

我得承认,最近我没收到太多邮件,或者说至少没什么我感兴趣的邮件。因为那些你间接提到的“显而易见的原因”,我猜想多数人大概也因为同样的原因以为我会讨厌回复。但是你,我年轻的朋友,还是选择了给我写信,为这我也要报答你。

基本上,我打算和你分享那些可能会在你的灌溉下开花结果的构思。我希望你能充分施展才华,理解这些小说构想,并把它们变为你独一无二的东西。不过还是先从我的一个特别的构思开始吧,这兴许也能让你更加愉快地和我通信。

让我们设置以下的情节:

设想一个作家知道自己快死了。是个年纪稍大的作家——不是那种已经到了人们常说的迟暮之年,不过也是相当接近了。这样一个作家会感受到很多东西:虽说也不能忽略掉感觉平静或圆满的可能性,但绝望、愤怒和恐惧肯定是明摆着的。这位作家临死前要经历被心理医生忽略掉的五个阶段:否定、愤怒、侥幸、消沉,以及最终接受。

但这位作家还能够做些别的事。设想他同时也是个有博士学位的物理学家和电脑程序方面的专家,他想确保自己被人记住。他会做什么呢?面对他存在的必然终结,一个有着科学教育背景和永不枯竭想像力的人会怎样应对呢?

我知道这样一个情节离你自己的想法一定有好几光年远,但这样才更有挑战性。如果你能猜出我的构思,你就可能成为编写科幻故事的好手。

你诚挚的,卡尔·兰姆科里尔

当时我还不明白,但那就是我和兰姆科里尔邮件往来主题的起源。兰姆科里尔称这为“坎贝尔”出小说——用科幻小说领域最具影响力的编辑名字为我们的合作命名。约翰·坎贝尔常会给他的作者们一些小说构思,然后要求他们写出来。作家们会接受他的构思并加以拓展延伸。比如艾萨克·阿西莫夫的《日暮》,这部小说曾被评选为最佳科幻小说,它就是源于约翰·坎贝尔给出的构思。兰姆科里尔喜欢给我提供设想,许多年来,我的一些最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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