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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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2/25 16:31:00

我出生在黑龙江的一个农村,祖上是闯关东过来了,几代人都是农民。我的父亲母亲都没有什么文化,小学没毕业就不念了。以前听父亲说过,他上学那会,他净逃课逃学了,在那个年代,老师根本不敢管,他们那时候作够呛。

那时候,生活困难的很,粮食不够吃的,父亲说他小时候饿的时候经常跑到生产队的马圈里挑马槽子里的黄豆吃,他说那黄豆是用盐水泡过的,虽然是给牲口吃的,但是也挺好吃的。不好好学习的结果就是早早下地干活,父亲很小就开始务农了。那时候粮食的价格非常低,农民经常是干了一年,根本看不见钱。记得小时候,小孩子经常会和大人一起下地,田间地头都是小孩子的游乐场。收割水稻的时候,大人会用稻捆给孩子搭个床,然后围起来做个窝,小孩子在里面玩,累了就睡在稻捆上,弄得满身是稻草灰,脸、脖子一模都扎的慌,那时的孩子都不在乎,玩的很快乐。

稻田

秋收后,父亲还要开着农用手扶车拉上满满的一车稻子送到镇上的粮库交公粮。记得有一次父亲送完公粮回来,非常气愤的和家里人说,明明是最好的米,可粮库的人验粮非得验成二等粮!然后就对我苦口婆心地说,儿子,你好好学习,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学脱离农村,这农民的生活多苦啊。这是我从小听见的最多的话,我知道父亲已经意识到了好好读书的重要性,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脱离农村改变命运,才能有出路,这在我脑海里深深的烙下了印记,我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能务农。那时候的小孩子知道,农忙的时候千万别惹大人,他们心情都不好,随时随地,都会遭大人一顿呵斥。

小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苦,因为没有对比。那时候,在农村孩子,没见过高楼大厦,没见过令郎满目的商店,没有玩具、零食,过生日的时候能吃到煮鸡蛋,生病时能吃到盒山楂罐头,过年的时候能吃到杀猪肉,苹果,穿上一套新衣服就非常满足了。和其他同村的小孩子比,我的条件算是非常好了,因为同村的小孩穿着的衣服都是补丁的,家里只有一个收音机,电灯都舍不得按。

那时候,爷爷奶奶家里有一台村里仅有的一台十三寸的黑白电视机,每天晚上附近的村民都挤进来看霍元甲、一剪梅这样的电视剧,小时候我也看过,但是根本不记得什么剧情了。那时我爱看的儿童节目是七巧板,记得有董浩叔叔,鞠萍姐姐,经常有多才多艺的小朋友上节目表演歌善舞的才艺,这是我最讨厌的节目,因为大人们这时看了会经常对我说:“你看看人家孩子啥都会,多有出息,你看看你会啥?”我现在仍然记得,当时我是有多委屈,我是有多受伤,不禁委屈的大哭起来,可是自己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也想像电视里的小孩一样能歌善舞能书能画,可是没有人教我啊,你们大人没有能力怎么还能怪我呢?

我摸清了当时电视节目仅有几个频道的节目的规律,每周日下午我会等着看中央台的动画片“机器猫”,周日晚上的时候我等着看正大综艺的节目,这个节目非常的让我开眼界,我特羡慕那个节目里的导游小姐姐,她的工作可以满世界的跑,满世界的吃,还赚钱;正大综艺节目之后有个正大剧场,播放的都是外国电影大片,例如“侏罗纪公园”“大白鲨”“巴顿将军”等非常精彩的大片,对于七八岁农村小孩子的我,那真是相当的开眼界了长见识了。

记得冬天的时候,邻居家的四爷经常来奶奶家晚上带我去用弹弓打房檐下的麻雀,我只负责照手电筒就行了,他打的非常准,几乎百发百中,打的麻雀大部分都给了我,奶奶就在做饭时,在灶坑里烧了给我吃。当晚上看霍元甲的时候,我会把最好的位置给四爷占好,等着他来看电视,后来来看电视的村民都知道最好的那个座位是我给我四爷占的坐不得。

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农村家家条件逐渐好起来了,家家也都买了电视机,来爷爷奶奶家看电视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我也长大了,四爷也不再会找我带我一起去打鸟了。

那时候我上了小学识了字,小孩子求知欲望很强,我当时最渴望的是有本好书读。可是翻遍了家里所有的柜子,才找到了一小本三国演义的小说,记得那本书的内容就是赵云单枪匹马三进三出救阿斗,看完这段就没有下部分,急得我直转悠,可是真也没办法,因为真的没有书可读了,当时的感觉就像高尔基一样。

我上初中了,去了几十公里的县里,需要住校。那时候,我才十三岁。初出农村的孩子对县城的繁华有些措手不及,我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原来才知道,县城里的孩子的父母大多数都是上班的,有知识有文化,生活的条件和环境很优越,我一个农村娃根本无法与人家比的,我是浑身都透着那种乡巴佬的气质,看着人家的父母送烧烤送吃的,自己只有咽口水的份。于是自卑感一直伴随着我。那时候住校每周回家向父母要生活费,我不敢多要,也不想多要,我深知父母种地赚钱又多么不容易,也受不了母亲的唠叨。因为每要生活费的时候,她都会唠叨一个小时,说什么赚钱有多么不容易,他们平时连一块豆腐都舍不得买……这些话就像唐僧念紧箍咒一样,每次都会让我痛苦不堪,我甚至产生了心理阴影,我不敢多要一分钱,可丁可卯的要了生活费,父母一般都会按照我要的数额给,所以我经常会每周会饿几顿肚子不吃早饭,精打细算的花。记得有一次,我被学校辍学的几个小混子堵住了,身上被搜走了五元钱,那是我一天的伙食费,害得我一连三、四天的早饭没吃。初高中时我很瘦,1.8米的个子体重只有斤左右。那时候我最开心的就是每周末回到家里,痛快的吃饱一顿大米饭。

在县城里上学上初中高中,给我造成最大的影响就是自卑。有一次,当时是下课时间,我班的女班长、也是我的同桌,叫我说外面有人找我,我好奇的出了教室,看到原来找我的是我的父亲,当时东北正值入冬,天气特别的冷,可是父亲穿着单薄,满身油腻脏兮兮的,在寒风里不停地跺脚,转圈,嘴里还思思哈哈的,见了我也没说什么,说是来县城里买农用车的零件,顺便来看我一眼,这时打铃上课了,父亲说你去上课吧,我走了。看着父亲的身影,我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感受。坐在教室里,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蔫了。同桌女班长还问我那是你爸吗?我说是。说实话,当时我真不希望父亲以这种面貌出现在同学的面前,尤其是出现在我的同桌女班长面前,我当时自卑到了极点,所以我能理解小孩子的自尊心非常的强。

上高中的时候,父亲送我入校,当时学校门口的一块公示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当年学生高考录取的大学名单,父亲和我站在那黑板面前,看着上面的大学录取通名单,父亲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什么时候我能站在这块黑板上看到我儿子的大学录取名单啊”。我觉得我很笨,我不聪明,我会归结于这是遗传我父母的基因,还有初中高中那会儿我经常吃不饱饭,营养不良,我根本不具备那份聪明才智,不过最终我父亲还是在那块黑板上找到了我的名字。

大学的学费很昂贵的,父母一年种地的收入也才够我的学费。父亲双眼视力出现问题,医院,直到我大学毕业和一家单位签好了就业合同,父亲才在家人的劝说下住了院,检查患有脑瘤需要开颅手术。那时候,我刚签好就业合同,随医院做了开颅手术。术后,父亲出现多种并发症,身体非常虚弱,又性情暴躁,我发现曾经他是我的大山,而如今,我没有依靠了,我必须要做父亲的靠山,做家里的顶梁柱。

成熟也是一瞬间的事。我坚信我有了工作,我会努力不再让父母干那么辛苦的农活,会让他们过上成立的生活。医院出院不久,我要去远离家乡很远的城市赴职。年9云,父母来到村口送我上了客车,父亲蹲在路边,像个小孩子一样蹲下来掩面哭泣,嘴里还说着,啥时候才能再见到我儿子啊,开颅手术头上的那道疤痕清晰可见……

曾仕强说过:“人活一辈子为了什么,责任”。我有时候在想我活着为了什么,也是责任。我真心的珍惜一切所拥有的,可是我也发现,我早已失去了自我。我可以省吃俭用,对自己绝对的抠门,可是对亲人家人却毫不吝啬的付出,哪怕是付出一切、生命。这一生,我只相信三种人,一是跟我同甘共苦的人,而是在我跌倒的时候扶我一把的人,三是在我一无所有对我不离不弃的人。人生苦短哪有时间虚伪,人可以不识字,但必须识人。

插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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