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1月惊奇”中,78岁高龄的拜登以超过半数选举人票的“战绩”,pk掉了另外那位74岁的老年人,宣布赢得了年总统大选。一时间,各种对拜登的“深度”报道,几乎涵盖了他少年口吃、青年逆袭、中年丧妻、晚年丧子,还有因为脑瘤,两次命悬一线的开颅手术.....各种“感人至深”的传奇经历。
丧妻后,单亲爸爸时代的参议员拜登
其实,除了他老人家本身就属于个“有故事”的人外,民主党之所以提名“屡战屡败”,又一大把年纪的拜登当总统候选人,一方面是因为他资历熬够了;另一方面,也离不开他的爱尔兰裔和天主教家庭背景。
毕竟,如果把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爱尔兰分开计算,德裔则一直属于美国最大的族群,而紧随其后的,就是那庞大的爱尔兰裔族群。
七十多年前,二战时期的美国,一位美国外交官给儿子定下的目标就是——“成为美国的第一个天主教总统”。
这位志向远大的父亲,就是曾被先后任命为全美证券委员会主席和驻英国大使的老肯尼迪——“老乔”。
此时,即便通过个人奋斗和巨大的经济实力,老乔已经身居要位,进入了罗斯福政府的“核心决策圈”,但私下里,还是总有人会拿“一个种土豆的爱尔兰天主教徒”来嘲笑他。
在当年看来,要想让新教主导下的美国,选一个天主教爱尔兰移民的后代当总统,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圣帕特里克节时,美国大街上的爱尔兰裔游行——绿色是爱尔兰人的民族性颜色,绿帽子是他们的最爱
讲真,跟德裔美国人比,爱尔兰裔人口虽然量大,但却长期被边缘化,进入上流社会的过程,非常艰辛。
别看后来的肯尼迪家族又被誉为“美国唯一的王室”,但其实,在近代美国,爱尔兰人的地位是非常低下的,甚至比毫无人身自由的非洲黑奴,都强不到哪去。
那时候的爱尔兰移民,大多都是宗教观念极强的农民和城市贫民,饥寒交迫之下,“逃荒”到的新大陆。
比如肯尼迪家族的“开创者”——帕特里克·肯尼迪,就是在年的“爱尔兰土豆大饥荒”中,乘坐便宜的“棺材船”来美国碰运气的。
当年,由于极寒气候,整个欧洲的土豆大范围歉收。而爱尔兰有近30%的耕地种的是土豆,加之英国政府不作为,赈灾不力,甚至有意想“饿死这些天主教徒”,这导致-年间,整个爱尔兰境内发生了大规模饥荒,据统计,约有万爱尔兰人被活活饿死。
纪念爱尔兰土豆大饥荒的主题雕塑
为了活命,大批爱尔兰人选择了去美国逃荒。全家砸锅卖铁凑得的钱,也仅仅能支付得起比运黑奴条件还差的“棺材船”船票。极度恶劣的条件和航行中的流行病,让旅途中的爱尔兰人的死亡率一度高达20%,相比之下,远洋贩卖黑奴的死亡率也只有9%左右。
爱尔兰人多为天主教徒,在大英帝国境内就是被排挤和奴役的对象。到了新大陆,说了算的管理层,还是那帮以英德移民后代为首的,崇尚秩序感的新教徒。
再加上他们中的大多数的“逃荒者”身份,除了能吃苦外,文化水平和技能都不占优势。因而,美国底层的脏活累活全都包给了他们,生存环境非常差,处处被轻贱,男的当苦力,女的当佣人、洗衣妇,犯罪和性交易方面,也总是少不了他们,爱尔兰移民不由自主地沦落成了美国白人群体里的“贱民”。
有个电视剧叫做《双面格蕾丝》,讲的就是19世纪爱尔兰移民北美洲后的坎坷经历。女主格蕾丝的妈妈在航行过程中,痛苦地死在了“棺材船”上,尸体随便裹了块破布,被直接扔进了茫茫大海。
格蕾丝和妈妈在爱尔兰登船出发前
《双面格蕾丝》剧照。19世纪的美国和加拿大,对爱尔兰人充满了歧视和偏见
到了新大陆后,格蕾丝和她的爱尔兰老乡们,如果不选择铤而走险违法犯罪的话,唯一的选择就是当佣人和苦力。而且,那些大户人家的其他族裔仆人,还总在嫌弃爱尔兰人,甚至觉得自己和一个爱尔兰人共事,特别的“掉价”。
当然,这些“偏见”除了宗教因素和白人间的“鄙视链”外,更多的还是跟当年爱尔兰人特表现出的“劣根性”有关。
19世纪到20世纪上半叶,美国爱尔兰移民有三大特点。
一是酗酒如命,而且喝了酒还特别爱四处耍酒疯。他们微薄的收入往往不是用来养家和谋发展,而是去买酒买醉,然后聚群打架。
二是欺凌弱小。特别喜欢拉帮结派,欺压新移民和比自己弱小的族群。像早年的华人社区,就曾经屡次遭遇爱尔兰人的打砸抢烧。甚至连意大利黑帮都被爱尔兰帮派“削”过多次。
年代,禁酒令期间的纽约爱尔兰黑帮。那段岁月中,即便街头火拼,也得皮鞋铮亮,西装革履
三是,他们虽然缺乏城市谋生技巧,但人口生产能力却相当强,还特别喜欢集群,随便在哪定居,都容易一跃成为当地的多数族裔,总能给人带来巨大观感冲击和心理压力。
结果,因为一些爱尔兰人的恶劣品性,把整个爱尔兰族群的口碑全部给带坏了。以至于当时很多店铺都高调贴着块牌子:“本店概不雇用爱尔兰人”。甚至一些同为红头发的苏格兰人被误认成爱尔兰人后,会异常恼火,有如受到了巨大侮辱。
这种不友好的氛围,让大多数爱尔兰家庭整日为生存而奔波,缺乏为后代谋划未来的意识和动力,数量愈发庞大的爱尔兰人,很难得到受教育的机会,来提升族群的人口素质和谋生的能力,
他们中的大多数,只能从事没人干的低薪、卑微、危险的职业,比如码头上扛活、工地上搬砖或者深入西部荒野去修铁路、挖矿,在大户人家当佣人仆妇,已经算是非常体面的工作了。
当时的欧美世界的最底层,到处都是爱尔兰人劳工。年沉没的泰坦尼克号就是由多名爱尔兰劳工建成的。
当然,这只是部分爱尔兰人的遭遇,像前面提及的帕特里克·肯尼迪,就是个勤劳致富的爱尔兰移民。他从搬砖做起,四十多岁去世的时候,已经积攒了买房置地的本金。到了他儿子“老乔”那一代,年纪轻轻就开了一家啤酒馆,生意红火,变身成了富裕阶层,并开始涉足政治。随后还竞选上了州议员,迎娶白富美(波士顿市长的女儿),靠着老丈人家的人脉,在金融领域不断做大后,被请进了罗斯福总统的幕僚,成了当年颇有名气的民主党“大佬”。
那么,问题来了,不是说,因为爱尔兰人口碑差,连商铺都不愿意雇佣他们当伙计,怎么却又人愿意选爱尔兰人当议员呢?
不要忘了,前面讲到的爱尔兰人一大特征——人口生产能力强,还特别喜欢抱团。
正是因为近代的爱尔兰人酗酒、爱打架、搞犯罪活动,很少有私人企业愿意雇佣他们。但他们人口数量庞大,政党和政客们为了爱尔兰裔的选票,往往会倾向于给一些符合要求的爱尔兰人安排“体制内”的工作,比如,警察、消防员、政府司机这样的公职。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全美各大主要城市的警察队伍和消防部门,多数都控制在爱尔兰裔手里。
波士顿的爱尔兰移民纪念塑像。波士顿属于当年爱尔兰裔最多的城市之一,肯尼迪家族就在此兴起
此外,这也跟爱尔兰人特有的民族性格有关。
在爱尔兰能说会道,富有个人魅力,特别善于忽悠人。而且,农业文化出身的他们,讲究抱团,搞组织工作很在行。因此,稍有点文化,见过点世面的爱尔兰人,就能在美国政坛混得如鱼得水。
显然,上述民族特色,非常适合政党发展党员,积累群众基础。
就这样,从十九世纪末开始,爱尔兰人逐步掌握了纽约、波士顿等本民族移民集中地区的政党机器。在纽约,三个爱尔兰领袖控制纽约政坛长达半个世纪。像纽约的布鲁克林区,无论新老移民,都会被统一在一个政党领袖的旗下,所有政治活动,严格保持一致。
上述爱尔兰政治领袖的个人威权传统发展成熟后,就形成了肯尼迪家族这种世代传承的“大佬政治”。
年代初,肯尼迪家族人丁兴旺之时
而且,爱尔兰人和民主党之间颇有渊源。早期爱尔兰移民到达的第一个城市,就是波士顿,后来也主要聚居在纽约、波士顿等东西部大中城市,比如芝加哥、布法罗、密尔沃基、旧金山等等。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属于产业工人和城市上班族,后来的很多家庭趁着二战后的产业革命,成了新兴的美国中产阶级。显然,他们都属于民主党的主要发展对象。
也正是从此时开始,爱尔兰人逐渐摆脱了“没文化”、“犯罪分子”这类的人设,各种对于该族群的排挤和歧视也随之湮没于了历史长河之中。
同时,更加自信的爱尔兰人开始接受同其他白人,甚至是有色人种的通婚。除了“美国唯一的王室”肯尼迪家族、“十一月惊奇”的主角拜登这种纯血的爱尔兰+天主教徒外,带着爱尔兰血统的美国总统还有尼克松、里根、克林顿、布什父子、奥巴马等等。
奥巴马的曾外祖父是英格兰和爱尔兰混血
当然了,这也不足为怪,前面已经说了很多次,爱尔兰移民们在“人口生产”方面,非常给力,所以人口基数自然也就大了。别说总统、明星这些公众人物,在美国的各行各业之中,都可以看到爱尔兰裔的身影。
时至今日,曾经的那个按老祖宗国籍划分的美国白人之间的传统“鄙视链”,早就被新一代“鄙视链”取代了,美国人普遍认同的,都是自己的美利坚民族身份,那种拿“一个种土豆的爱尔兰天主教徒”来嘲讽爱尔兰政客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爱尔兰血统的标识,则更像是美国政客们用以笼络选民的一种巧妙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