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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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5/8 19:38:00
                            

原创若冰三明治

若冰

年,在美国爱荷华大学,NazliInal重新成为了一名学习创意写作的研究生。

对写作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世界上第一个也是目前最顶尖的创意写作硕士项目,创办于年,培养了近20位普利策奖得主、3位美国桂冠诗人,毕业生作品获得过多项美国国家图书奖以及其他国家的文学奖项。华人作家严歌苓、白先勇,也都曾在爱荷华大学学习写作。

但著作等身、闻名遐迩的毕业生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写作者在沉默创作的同时,面临着前途和生活的焦虑。“人们总是说学文学的找不到工作”,但Nazli比较幸运,“当我还没开始找工作的时候,工作就来找我了”。

在爱荷华时,有一位来自中山大学的访学者注意到了Nazli,并向她发出了来中国教书的邀约。对当时的她而言,中国几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为什么不呢?Nazli想。在另一个国家和文化中学习和生活对她而言并不陌生,从小在土耳其长大,就读于美式私立高中,进入美国大学学习创意写作,随后在法国旅居三年并进修艺术史,再回到美国学习写作。

过去十几年,Nazli一直是一名流浪的国际写作者。“就让中国成为我的下一站吧。”

在土耳其的美术馆,Nazli和喜欢的导演瓦尔达的“合影”

对小时候的Nazli来说,文学是一件距离她很近的事。她成长在土耳其的一个书香世家,父亲是作家、编辑,母亲是一位内科医生,在退休后,她回到大学里获得了医学史和生物博士学位。他们都热爱阅读。与其他的土耳其小孩不同,Nazli从十岁开始就再也没有看过电视,书籍填满了她的世界。

15岁,Nazli第一次离开家,进入土耳其的美式寄宿高中RobertCollege上学。那是一所拥有年历史的著名高中,也是在美国以外一直持续运营的最古老的美式高中。这所高中诞生了许多杰出的校友,包括两位土耳其首相、两位保加利亚首相、三位土耳其内阁成员,还有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尔罕帕慕克。

高中毕业后,她希望能在大学里继续学习故事写作,并系统进修LiberalArt,但当时土耳其并没有大学可以提供这样的教学项目。于是,她申请了美国的大学,拿着全额奖学金来到GettysburgCollege主修英文和创意写作。

来到大学,Nazli对写作的看法发生了改变。以前,她觉得灵感自己会来,从早坐到天黑,文章就哗啦啦被写出来了。在大学里开始写长文章时,她才明白,写作不能只依赖灵感,更重要的是连续性和不断修改。持续的练习和修改能够有效地带来写作技术的提高。“写作是一门艺术,更是一门手艺。灵感是随机的,不可重复的,而阅读就像磨刀一样。不断练习,能够精进技艺。”

“灵感是随机的,不可重复的,

而阅读就像磨刀一样。

不断练习,能够精进技艺。”

年,Nazli来到距离土耳其更近、环境也更相似的法国读艺术史,同时也进行油画创作。随后她又继续在法国待了两年,翻译出版了三部儿童小说以维生,每周花大量时间在博物馆里,马蒙坦美术馆、橘园美术馆、奥赛博物馆,从早上一直待到被赶出去,一遍遍地看那些经典的艺术作品。

年,Nazli重新回到美国,在爱荷华大学攻读创意写作硕士学位。爱荷华的创意写作项目门槛很高,同期学生只有12个人,但同学们的写作热情很高。“从被学校录取的那一刻开始,竞争就结束了,所有人都通过了,我们全身心投入到一起学习中去。每个人都被作为一个独特的个体被尊重,每个人都在进行自己的创作。”

在爱荷华学写作,课程是没有评分的,只有Pass与Fail,没有人为了得到高分而写。

欣然接受中山大学的邀约后,年,Nazli从爱荷华一毕业便来到了中国教书。这是一段高强度的教学经历,在两年时间里,她集中学习如何做一个老师,如何去编辑,去给予学生充分支持。

在中山大学,除了英语口语课、诗歌课、小说课等传统课程外,Nazli还开设了创意写作工作坊和莎士比亚赏析课。当时的教学模式是,老师需要对学生的作业做大量批改,但因为是必修课,学生们大多是抱着完成任务的态度,没有什么兴趣修改自己的作业。Nazli花了大量的时间备课,批改作业,读教学相关的阅读材料。

那两年,她的写作停滞了。“当时我也抱怨了很多,像所有不成熟的人一样。”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Nazli非常感恩那段教学时光。在学习如何成为一名更好的老师的过程中,她也学习着如何成为一名更好的编辑与读者。

年,与中山大学两年的合约到期后,Nazli没有续约,回到了土耳其,打算休息一段时间,重拾写作。

Nazli镜头下的广州

没想到,这段休息比想象中的更久。

在回到土耳其不久,Nazli在一次体检中被诊断患有脑瘤。诊断两周后,她进行了手术,并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放疗和化疗治疗。

那是一段漫长的恢复过程。她变得无法集中注意力,无法把一篇文章从头看到尾。她变得非常害怕坐车,担心每辆车都会撞上自己。她不敢看任何带有暴力情节的电影。但她也变得非常敏感和情绪化,当看到什么东西的时候,会着迷于它有多么美,连听一曲音乐、看一朵花都觉得它们对自己的大脑有影响。

但她仍然写作,每天至少用一个叫“words”的软件记录自己的日常,哪怕只是碎片也会写下来,“写作是一种对生活的支撑。”如果算起来,从年起到现在她已经写下超过万字了。

生病对于Nazli来说,像一个全职工作,但现在,她更希望以一个写作者与老师的身份定义自己。按照过去的日常习惯,她会从早上九点写到下午一点,在大脑最活跃的时刻思考与写作。如果晚上睡前写了东西,她会删掉,第二天重新在电脑里打出来。“我是一个很慢的写作者。”重写十页并不长,而是帮助她找到写作的节奏与韵律。在早晨重新写下昨晚的故事,是对一天工作的热身。

从年6月开始,Nazli重新开始以“老师”的身份,向更多人分享她的写作理念。之前在中山大学教书时认识的中国学生,也是她的好朋友湾湾帮助她一起搭建了线上课程,并在朋友圈里招募到了第一批学生。湾湾说:“我有十足的信心能帮她招到学生,因为我太知道她有多好,所有人都会爱上她。”

在近一年里,Nazli批改过近页的学生作品,她会给每篇作品都写认真的反馈,反馈的字数常常比学生的作业还长。她的每次线上写作课都是关于不同主题,比如疾病、爱、战争、物件等等,“我不想做一个20年只教一样课程的老师。所有的课,我都只教过一次。我不想我的教学变得舒适,也不想学生的学习太‘舒适’。我想锻炼他们的写作肌肉、阅读肌肉。学习的目的不是舒适,而是更令人享受。”

我想锻炼他们的写作肌肉、

阅读肌肉。

学习的目的不是舒适,

而是更令人享受。

年,因为疫情,Nazli已经超过3个月没有离开家,短发也渐渐长长。虽然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在不同的国家旅居,Nazli觉得,在土耳其家中独处的时光,给了自己更多思考的空间。

Nazli不太愿意谈论自己的病情。去年有朋友开玩笑问她,你会不会写一本主人公得了脑瘤的书?她大笑着说,“是的,我会写一本书,所有人都得了脑瘤。”但其实她对书写自己的疾病并不感兴趣,有关疾病的故事已经被够多人写过了。“在文学作品里,疾病对人的作用都被浪漫化了,尤其是对艺术家而言。”

谈到疾病与死亡,她回忆起自己14岁时,第一次读到的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中,其中有一个令她印象深刻的问题:世界上真正令人惊讶的是什么?

那个史诗故事里,主人公Yudhishtira沉思片刻,微笑着回答:每天,无数的生命进入死亡的殿堂,但那些仍然留在世界上的人们却以为自己是永生的,有什么比这还令人惊讶的呢?

三明治Nazli

三明治:你辗转了这么多的国家,你认为经历对一个作家来说是很重要的吗?你如何看待经验与写作的关系?

N:经历非常重要,但去到不同国家并不意味着经历的增加,你在你的客厅里一样可以获得很多经历。自从新冠疫情爆发,谁不是这样呢?虽然我们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对于我自己来说也是这样。当我抑郁的时候,我会自己关闭自己,停止学习,停止观察,停止接受任何事物;但当我不抑郁的时候,就能以开放的心态拥抱所有新事物,尽可能学习很多东西。所以,保持开放、好奇、乐于接受事物的心态,时刻观察。任何小事都能够成为重要的经验。沮丧和气愤会把你关在小世界里,让你接受不了任何东西。

任何小事都能够成为重要的经验。

沮丧和气愤会把你关在小世界里,

让你接受不了任何东西。

现代人丧失了好奇心。我们不再关心其他人,不关心世界。这很可怕。植物是植物,树是树,猫是猫。我们只记得他们的名字,而不记得与他们有关的经历了。所有的形状都是一样的,所有的颜色都是一样的。我们不断前进,不会停下来思考它们的区别,因为我们自信满满,认为自己满腹经纶。但这是错误的。所有事情都在变化,我们自己也是。而我们只是在给东西贴标签。

一个科学实验证明,人脑其实是用同一个部分去想象和记忆。这意味着你的想象力局限于你的经验,而之前人们以为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其实这对写作来说是个好消息。我可以拿起一本书,阅读一个年前发生在美国的故事,卷入另一个人的人生,并从中获取属于自己的体验。阅读赋予大脑更多可能性,去想象你自己的故事。

三明治:为什么会选择到美式高中上学?你是怎么对英语产生兴趣的呢?

N:我从小就对阅读和写作感兴趣,既然要学习,就觉得要去最好的学校。RobertCollege是非常优秀的美式私立学校,当时几乎所有课都是英文的。课程体系也与土耳其公立学校非常不同,学校只规定几个必修的领域,在每个领域中,学生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选的课程。我们当时有60多门选修课可以选。我凭着兴趣选了很多文学课,也自然阅读了大量英文作品,写了很多英文作业。

后来我放弃了土耳其的高考,而是通过项目申请制去美国读大学,选了英语写作作为专业,也是为了继续学习阅读和写作。其实,英语只是我使用最频繁的语言罢了。我非常喜欢语言,也学习了西班牙语和法语,但这似乎也是一个巧合,因为英语恰好是世界上最多人使用的语言,无论走到哪里,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我们都可以用英语交流。

三明治:为什么去到美国以后,又选择到法国学习艺术史?

N:刚到美国两年,我因为抑郁需要治疗,便休学了一个学期,回到土耳其在家休息。真的就是休息,每天望着大海发呆,思考。

回到美国后我发现自己必须晚一个学期毕业,但朋友们都离开了。我想要在最后一个学期出国学习,学更多的东西,看更大的世界。以前我从来没有去法国,一直想学法语,但也没上过课。虽然在学校制度上不被允许,但很幸运能到法国学习。我以前觉得艺术史很无聊,中学的时候艺术课甚至挂科了。艺术很难,但我想挑战自己,做自己似乎没有天赋的事情,学自己不愿意学的东西。

但在法国的时光比我想象得更好。我遇到了优秀的教授和同学们,还上了很多文学课、哲学课。虽然我们的学校在普罗旺斯的艾克斯,但我们经常组织去巴黎的修学旅行,光是站在那些原作前面,就让我感到太荣幸了。

文学和艺术,这成为两个我持续探索的领域。现在,我也打算写一篇与艺术有关的文章。

三明治:艺术史的学习对你的写作有什么帮助吗?艺术和写作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N:我们总是习惯于给事物贴标签,下定义。绿色就是绿色,黄色就是黄色。但作为艺术家,你得看到不同类型的绿色。艺术帮助我去观察,而这对写作来说也非常重要。画画的过程也给予我很大的自由。我们可以跑到田野里去,画任何想画的东西。也是在观察和创作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自己更感兴趣什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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