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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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5/13 18: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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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需要听到声音。终日陷于锅碗瓢盆的嘈杂之声,很烦躁的时候,心是紊乱的。有时就需要听到有节奏的韵律,让心情跟着平复下来。这就是音乐的功效。

某一天周末,一个人坐在临湖的阳台上,看着脚下苍茫的水云天,听到了《安和桥》,轻吟浅唱,忽而一声的低吼: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不回来……踟蹰徘徊的鼓声一直萦绕,跟着你,轻拍惺忪,我就想,哦,这就是我可以共鸣的声音:生活不需要炫技,或者装B,低沉粗砺的声音才可以触摸生活的本质,我可以按下重放键,一直听着那回旋的鼓声……

某一年夏日去乌鲁木齐,新疆记协接待。觥筹交错间,维吾尔族的朋友们尽兴,邀我们放歌且舞,而我们这帮“汉人”却只懂得拍手助兴,拘谨得无地自容。散席时,维吾尔族朋友还边走边打着手鼓、边拉着手风琴、边唱着《啊!朋友》送别。那时候就想,维吾尔族人天生是为音乐而生,他们在任何场合都会闻歌起舞,而汉族人或许天生就没有音乐细胞,更羞于场面表达。但平凡的日子,我们的内心其实又都向往着这样的生活:唯鼓歌舞,足以风骚。

后来又遇见了“南方的吐鲁番”:寿宁凤阳。

单位同仁岩生君乃寿宁凤阳人氏。一直钟情于家乡文化的发扬光大。说起家乡凤阳,他说是刘备后裔的栖息繁衍地,贵有三宝:舌尖之福有晚熟梓葡萄、踏青之美有神山锣鼓山,再就是耳闻目睹之福有北路戏。

所谓晚熟梓葡萄故乡,说是那土壤含梓,特适合种葡萄,而且长出的葡萄透着紫黑的光泽,故称梓葡萄,或紫葡萄均可。因为晚熟一个月,所以有巨大的商机。很神奇的是,这块盆地就是一片葡萄叶状,我可以称之为“葡萄窝”。而一株六百多年的葡萄藤弯成拱门,沧桑成树,活成世界寿命最长的葡萄爷爷,更让凤阳倍有面子。凤阳还古有酿造葡萄酒的余香,“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苍凉与豪放,似乎叫人遐想穿越这片土地曾经的风花雪月。如今在这“叶子”上多亩葡萄园大棚,在山野的阳光下,熠熠发光,蔚为壮观。

所谓锣鼓山,位于凤阳镇的后山,当地群众拜为神山。按当地约定俗成的说法,皆因多米的锣鼓山山顶散落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石盘,如鼓、似锣,天风一吹,恍若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回响。但我更愿意是另一种复合的联想:初听疑缘于北路戏的身段锣鼓。北路戏的锣鼓类似于一个乐队的指挥。唱腔锣鼓为行腔前的锣鼓引板。更重要的是身段锣鼓,用于人物上下场、行军、对阵等情节的提示渲染。因此这身段锣鼓是北路戏的“神”。当地百姓拜锣鼓山为神山,是否就是拜北路戏锣鼓所赐?或许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凤阳锣鼓”的另一经典标配。

所谓北路戏,完整的表达应是福建乱弹的北路戏班。乱弹这种曲种是清代中叶对除昆曲以外的各种地方戏曲的泛称,寓有贬意。就如改革开放初期正统音乐界对流行音乐的贬称:通俗音乐。乱弹即乱弹琴,指草民乐队以多种乐器合奏,纷杂嚣乱。剧词和音乐通俗不雅。三百多年前,闽东北和浙南一带就流行着这样的乱弹曲种。那时的百姓大多是文盲,听评书和看乱弹就成了这一带百姓唯一的娱乐、启蒙方式。乱弹戏班就这样纷起于闽东北。凤阳有个小村庄叫延加洋,号称当时的“戏窝”,各地民间曲艺人集聚于此,翡翠结成“横哨戏班”,名噪一时。由于戏班众多,老百姓便以它们所处的地理位置分其为"上路班"、"下路班"、"南路班"和"北路班"。寿宁一带的乱弹戏班位处北路,故称"北路戏"。解放后,凤阳的一大姓——自称刘备后裔的刘氏出了个戏鼓师,名刘文凯,组建了“阿凯班”。至此,北路戏的传承从延加洋移到了凤阳。

又是某一夏日,在家乡葡萄熟了的时候,岩生君便招呼我们到凤阳采风。早晨,去看漫山遍野的葡萄大棚,那确实震撼。穿梭其中,好似巨大的迷宫,恍惚是到了吐鲁番,葡萄架下便可以放歌且舞。但采葡萄的又确确实实是我们的汉族农人:一张张虽粗砺,却安宁憨笑的脸,无论男女都黝黑的把成串、成串的葡萄都映衬得垂涎欲滴。那时也会奇特地想,我们的农民兄弟闲时也会像维吾尔族同胞一样闻歌起舞吗?

下午,到刘家祠堂看耳闻目睹之宝北路戏。其实,我们终日耳闻目染于歌舞之林,对于传统戏曲,当然也对于北路戏没有多少的认知。走进刘家祠堂的时候,台上吱呀绕梁,台下满堂男女,懵懂的孩儿在戏台下拉长着脖子,凑着热闹,而威严的祖宗神像在座席后年年听此,波澜不惊。那场面无非还是中国南方农村各类祭祀、庆典、庙会和婚丧嫁娶等场合,邀请“唱戏”的仪式性场景。

无意北路戏,只好钟情摄影。其实这种乡间社戏,正好也是摄影的好题材,近年又因偷懒而沉醉于随手拍。那天的后台,我很注意跟拍一个似是花旦的“角”。后台盈香,流光转圜,她却在抽烟踟躇,低眉信步间似乎有些心思缭绕,有些侧目……我随手拍了这画面,发在朋友圈。《甄嬛传》小太监的扮演者罗康兄少有在朋友圈点赞,或许心有灵犀,他却第一个点赞了……

当格大大的身段锣鼓之后,戏台上传来一位女子咿咿呀呀的唱腔,满腔柔情沁人心脾。跑到台前一瞧,就是那位抽烟的“旦角”,瞬间她已是兰花指柔,轻盈摆动,脚尖落地,碎步雀跃,流光溢彩。行腔忽而春光扑面,忽而离殇复断肠。简直与上台前的满面愁容判若两人。或许人生的戏台,对她来说是最放不开的地方,而一旦画了胭脂,簪粉胭淡,锣鼓声起,上了戏台、就由不得她不唱舞台的戏。戏台声高处,明眸流光,百转千回,青丝三千,轻袖曼袂。那瞬间,她早已一唱便是曲中人。

岩生君说,这女子叫王龙凤,可是当地很资深的北路戏“名旦”。那天,王龙凤正因为爱人脑瘤要动大手术而牵挂。早先,她与丈夫在福州闽剧团当演员,后来听说家乡要重建北路戏团,便辞掉来这份收入不菲的工作,双双回到了凤阳,当起了果农。除了种植葡萄,夫妻俩便把工余时间用于培训北路戏演员。而那些所谓的演员都是早上我们在葡萄园看到的“葡萄姐姐”们。在王龙凤的调教下,如今这些“葡萄姐姐”们早已是拿起锄头是农民,穿上戏服是演员。那天,我们在台上看的是由这些“葡萄姐姐”们自编自演的北路戏《廊桥往事》。看她们在台上曼妙歌舞,虽然行腔是浓浓地南方音,但也字正腔圆,那脸上的表情与肢体都可以用“收放自如”来形容。这瞬间就让我想到吐鲁番葡萄架下的奔放歌舞……

其实音乐就是这般的神奇。汉族本也是“踏歌而舞”的民族,从诗经中,我们就可以看到的场景: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那个时候汉族人重礼与祭祀,生活处处充满乐舞。到了宋代,唐代建立的宵禁制度被取消,城市越来越都市化,于是宋代市民开始有了夜生活:到市坊去采购种类繁多的商品,上酒肆茶肆觥筹交错,呼朋唤友赴瓦肆勾栏泡夜店,大家熟知的宋词也是那时市井的流行歌曲,当然戏曲文化也在这个时期火热起来。所以宋代人的生活质量走在世界的前列应不是浪得虚名。后来有个宋人,名叫刘埙,他在《词人吴用章传》中首先提出“永嘉戏曲”的概念,直到近代学者王国维才正式提出“戏曲”固定称谓。但随着两宋理学的兴起,将“天理”和“人欲”(情感欲求)对立起来,进而用纲常伦理来遏制人欲,带有自我色彩,个人色彩的情感欲求与表达受到了强大的约束。汉族人“踏歌而行”的天性也随之泯灭。

听当地的友人说,北路戏的行当很特殊,它演出的内容以历史戏、宫廷戏、武戏居多,形成以老生、青衣、大花、三花为主体的四个行当体制,俗称"四柱码"。这其中,老生就起着台柱的作用。而老生的化妆扮相也尤其有特殊,不敷底色,惟眉心搽些胭脂。按行话,只有戴黑三的,才能算是真正的老生。这也是很有质感的拍摄对象。在后台,我是找着了独坐一处、戴着黑须的老生。只见这位“黑三”老生正襟危坐,波澜不惊的直视着我的镜头,应是见过世面的“老戏骨”。

北路戏的这一声身段锣鼓真是奇妙。随着身段锣鼓“大大大大”地响起,和王龙凤一样,这位老生便瞬间换了个人似的,整襟捋须上了台。北路戏道白唱词都用普通话。只一声琴声清越,工架阳刚雄健,讲究本嗓的行腔音若雷鸣,高亢低淳,唱念透千钧,形似摇滚。而一口的黑髯旋转之间,恍若舞台和帷幕都在动。几声清啸传来,又几声喝彩。

随着剧情的深入,台上带入感很强的老生行腔表演还是让台下鸦雀无声。两个如闺蜜般拥簇的老大妈引起我的注意:一个有着器官精致的脸庞,腰板挺直,并足斜坐,依如淑女。另一个已是闭目遐想,好似目光所至,不管戏中如何千回百转,她已了然于胸。岩生君说,在冬闲时段看戏听戏,多年来已经成为凤阳农民的生活习惯。在座的一些村民,他们过去可是北路戏老戏骨,现在转身成了铁粉。

虽然一直忙于在现场拍摄,但耳闻目睹还是有所触动:一声锣鼓,北路戏竟把红尘凡人圈成了况中味、曲中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勾栏瓦肆之秀,或者乡下各类祭祀、庆典、庙会和婚丧嫁娶等场合的走穴草台。这是一种怎样的血脉赓续,让久耕于一方水土的草根之民瞬间蝶变成庙堂戏骨呢?

来源:闽东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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